世人皆知,帝后恩爱,伉俪情深,而我却偏偏是贵妃。名分上,
我是插足帝后的第三者;实际上,我却是帝后感情的旁观者。在我看来,
他们二人都是这世间极好的人,但这世间儿女一旦陷入感情中,就平添了许多的恩怨是非。
1我入府时,慕景昀尚是太子,虽是中宫嫡出,母族强盛,却也因此颇受先皇忌惮。
所以慕景昀虽是太子,但在朝中也是谨小慎微,步履维艰,许多事都自己做不得主。譬如,
他虽早早心有所属,却也不得不从母族当中迎我入府,做这太子侧妃。你若是要问,
我为何不是正妃,那自然是先帝不会允许顾氏独大,
慕景昀也断断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心上人做妾室。顾氏权倾朝野,顾氏女子也大多骄傲,
怎会愿意平白受了这名分上的委屈。但是储君身侧,也断断不能没有顾氏的一席之地,
于是权衡之下,我这旁系的孤女便平白得了这泼天的富贵。且,慕景昀自觉愧对于我,
所以我在东宫之内衣食住行一应都是按照最好的来,平日的赏赐更是数不胜数,
慕景昀又是个宽厚的夫君,也未让我受什么磋磨,日子可谓好不惬意。我曾经想过,
若是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倒也不错。可是慕景昀终究是太子,东宫更是权利的漩涡,
树欲静而风不止。先帝的身体每况愈下,而慕景昀这个太子却是年富力强,
这狠狠牵动着一个多疑帝王的猜忌之心。于是乎,先帝开始以雷霆手段血洗朝堂,
发了疯似的打压太子,扶持三皇子。一时间,三皇子可谓是风头无两,但东宫却是人人自危,
惶惶不可终日。太子妃萧九歌就是在此时被迎进的东宫,只是当时礼部为三皇子把控,
迎娶太子妃的规格被一压再压,储君大婚,甚至不及慕景昀当时与我成婚的阵仗大。
婚仪之事,萧九歌可谓是受尽了冷眼嘲笑,加之她出身不高,更受人指摘讥讽。
但萧九歌何许人也,她既敢于东宫风雨飘摇之际入主,自然也做的最坏的打算,
也有这个能力撑得起太子妃的名头。何况,她可是慕景昀放在心尖上的宝贝疙瘩,
自然不会是一个草包。萧九歌其人,有野心,有谋略,
我以为她的能力不输东宫那些高官厚禄的门客谋士,所以她做太子妃,我是心服口服。
慕景昀受先帝猜忌,而和他同为皇子的慕景恪,也未必不会。2所以朝堂之上,
慕景昀处处退让,避过三皇子的锋芒;后庭之内,萧九歌推据了所有宴席,
而是日日入宫侍奉先帝太后左右,风霜雨雪,从不落下一日,
势必是要将贤良孝顺发挥到极致。而我,暂且充作了与顾氏交流的桥梁,让顾氏在朝中收敛,
并且让他们去助长三皇子的气焰。三皇子慕景恪在朝中并无根基,母家也不过一个小小官吏,
能被先帝看重,自然是因为他背景干净,好掌控。再者,萧九歌曾经评价过“此人勇武有余,
智谋不足,做枚棋子,倒也是绰绰有余。”“因而,他既可以做陛下的棋子,
也自然可以做东宫的利刃。”“欲要使其灭亡,必要使其疯狂。”简而言之,
就是慕景恪此人好勇斗狠,却又胸无点墨,他的才能配不上他的野心。他在朝中并无根基,
一切全部仰赖于先帝的扶持,一旦他们父子离心,慕景恪就是风中残烛,不堪一击。
必要的时候,指不定还能助东宫成事。毕竟慕景昀无论多受忌惮,他都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,
除非是谋逆大案,否则先帝也断断不能不顾朝野非议,宗法舆情而废太子。而慕景恪,
一个以为自己深受父亲认可的儿子,在尝到权利的滋味,手握他人生杀大权的快感。
不受他人制衡鞭策的愉悦,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。自然一步错,步步错。
先帝在看到自己苦心培养的棋子反噬主人,自是勃然大怒。三皇子不是太子,根基不稳,
天子雷霆之怒下,落得个削除皇籍,驱逐出京都的下场。三皇子落马,各方势力蠢蠢欲动,
先帝倒是在此时回想起了太子的仁厚温顺,想要重拾父子温情。
一连许多时日都将慕景昀留在勤政殿,正当我以为风波已过,东宫不日便将恢复往日荣光时。
变剧突生,慕景昀在宫中遇刺,命悬一线。3当日,萧九歌便立即入宫伴驾,让我留守东宫。
自她入宫以来,我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神色焦急,再不见平日的半分稳重自持,
尤其是那双眸子,内里仿佛一团墨云,看不清情绪。我以为她是担心慕景昀,
于是开口劝慰“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,再者宫中不乏神医圣手,定能化险为夷。
”萧九歌却是讥笑一声“正是因为太子殿下于宫中遇刺,我才不得不即刻入宫。”初闻此言,
我甚为震惊,立即出言呵斥“太子妃慎言,此言揣度圣心,实在是以下犯上之举。
”“以下犯上?”萧九歌倒也没有追究我言语不敬,而是反问“顾云溪!你真当以为,
以陛下的薄情冷酷,权欲熏心,他在无法废除太子的境况下,不会兵行险招,
直接斩草除根吗?”我彼时真当是被萧九歌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吓了个半死,
但之后细细想来,却也觉得她之所言不无道理。毕竟,慕景恪原先可是被议的犯上作乱,
立斩不待的意旨。还是慕景昀为其求情,言语间谈及皇室颜面和天子威名,
这才让先帝收回旨意。事后他还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慈父模样,好一番君臣父子,为难不已。
关于此事,我曾问过慕景昀,为何不借此机会置三皇子于死地,不留后患。
慕景昀不怒反笑“孤与他终究是血脉相连的兄弟,实在不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。
”“再者,他误入歧途,一是父皇有心相纵,二是朝堂党派相争,他也是身不由己。
”“何况,孤身为储君,应当对天子进劝诫之言,矫其不正。”“作为兄长,
也是孤对他平日疏忽,才致使他铸下大错。”“但是错已铸成,他也当承担自己所犯罪责,
自此远离京都,逍遥自在,也是不错。”我当时只觉得,
慕景昀真真不愧是这朝野上下人人称赞的太子殿下,实乃光风霁月,品性高洁的仁义君子。
他和萧九歌,一个有仁心,一个有野心,两人旗鼓相当,倒也是相配地很。
4萧九歌临入宫时,将东宫内务全数交由我来处置,东宫安防全数交由禁军统领贺青嶂。
贺青嶂此人,寡言少语,行事却是雷厉风行,颇受慕景昀信赖。能在东宫任职,
且成为太子心腹的人,能力自然不容小觑。因而当夜慕景昀留宿勤政殿时,
贺青嶂并不在旁护卫。所以这也不由得让我重视起萧九歌的话来,毕竟君威难测。
同样让我心存疑虑的便是,萧九歌临上马车离开东宫离去时的殷殷目光。
那倒是我头回见她如此,只是那目光不似在看我,也没落在贺青嶂身上。之后一连数日,
我和贺青嶂都留守东宫,谨记着萧九歌的嘱咐,固守东宫,不轻举妄动。说是留守,
但也不过是困守而已,闲暇之余我还重拾了针线,缝制了件护甲。毕竟,
慕景昀也算是个不错的夫君,纵使我与他之间并无夫妻之实。“今日婚事,并非是我本意,
我另有心上人。”“此事是我对你不起,日后定尽力补偿。”“待到时机成熟,
我可以放你出宫,或是寻一个女孩在你膝下将养。
”这是慕景昀在我同他大婚的那日便早早同我说明的。权衡之下,
我发觉我实在是舍不下这宫墙内的荣华富贵,金砖玉瓦,便选择了留下。于是乎,
慕景昀便端起了兄长的架子,整日流水似的奇珍异宝送入我处。但那奇珍异宝却也罢了,
各种诗文典籍也是一样。可我又不是萧九歌,我瞧着这些诗文典籍,名家经典最是头疼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