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遍体鳞伤地躺在地上,只觉得天意弄人。怔愣间,
我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。她浑身脏污,唯独一双眼睛分外明亮,
正眼巴巴地看着我,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句娘亲。我心中正伤感,没工夫搭理她,索性不开口。
可没想到,我躺了几天,她就在我旁边仔细地守了几天。她还给我爬树摘野果,打水,
甚至在小孩围着我取笑时挺身而出。就算自己被一群人围殴,浑身是伤,
嘴里竟还嚷嚷着要保护我。我再也忍不住,强撑着站起来,把这些人全都赶走。
就这样过了几天,我慢慢恢复后站起身,她就屁颠屁颠跟在我身后,怎么都撵不走。“娘亲,
你要去哪里,你等等我好不好?”我回头,把她揪着我衣袖的手打掉,她一时没反应过来,
摔了一跤,本来就脏的衣服这下更加不堪入目。我停下脚步,蹲下来跟她解释。
“我真的不是你娘亲。”可她不听,眼巴巴望着我,嘴里依然娘亲娘亲地叫着。
“是娘亲救了我,我要报答娘亲。”我心中百味杂陈,不过举手之劳,
都能让她对我感激涕零,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却对我弃如敝履。算了,
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待在这里,迟早也会被人贩子拐了去。就当我做件好事吧。我抱起她,
转身向皇宫走去。父皇母后看到我凄惨的模样,也不敢多问,只是满脸心疼。
还不时数落着我,说看我这次还敢不敢一个人到处乱跑。宣布我回来那日,父皇大赦天下,
百官敬贺。满京城的人这才得知,昭华公主回宫了,身边还多了一位小郡主。虽然血脉存疑,
可却十分得宠。2我给小丫头取名为江知瑶。她十分乖巧,知道自己不是皇室后代,
就跟嬷嬷拼命地学习规矩,生怕给我丢脸。如果哪里比不上别家贵女,
她还会自言自语地给自己鼓气。“我是公主娘亲的女儿,我不能让她蒙羞。”看着这一幕,
我心酸不已。我那个亲生的儿子只会嫌弃我身份卑贱,认为我一介平民跟他父亲有了孩子,
拖了他的后腿。他可是丞相府里最惹人喜爱的小少爷,
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只是个渔女。随手捡的女儿对我千依百顺,
亲生的儿子却只把我当成污迹。瑶瑶练习礼仪练得气喘吁吁,我刚倒了杯茶,
想招呼她来休息。就在这时,底下的丫鬟突然来禀告我。“丞相府的小少爷久病不愈,
想请求公主上门医治,还请公主抉择。”我沉默了半响,最后还是带着瑶瑶到了正厅。
没想到这次来的还是个熟人,正是丞相府吴管家,他见到我脸色大惊,
吓得忍不住后退了几步。毕竟,世事难料,谁又能猜得到,
曾经他们少爷从渔村带回来的一个孤女,竟然和大名鼎鼎的昭华公主生的一模一样。
他犹豫了好一会,才回过神来对着我跪拜。“公主,请您随小人前往丞相府一趟,
小少爷他身患重病……”我平静地玩着桌上的杯盏,开始发难。“你是个什么东西,
也想请动我,就算是你家主子想见我,也得先送了拜帖等我过目,
你哪来的胆子竟敢直接闯到我的府上。”“我竟不知,丞相府何时如此没有规矩了。
”“规矩”两字一出,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。
吴管家的脸瞬间变得惨白,连忙磕头求饶。我想,他大概也记起来了,
当初他替李斯渊到渔村接我,却口口声声让我清楚自己的身份。天道好轮回,
现在他跪趴在地上,久久不敢抬头,毕竟这里可是公主府,可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。寂静间,
瑶瑶突然出声询问,“娘亲,他是谁啊?”“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罢了。”我抱着瑶瑶,
起身回了卧房。第二日,丞相府送来几样东西。是我曾经亲手给李淮轩做的衣服,
和几出母慈子孝的戏文。3我看着这些东西,忍不住笑了笑。母慈子孝吗?
那也得是子孝母才能慈啊!当初我在渔村无意间救下李斯渊时,还不知道他是当朝丞相之子。
他那时伤得很重,全身的衣服都被血染得通红,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,
只好把他拉回我家。隔壁的大娘都劝我,这人来路不明,说不定会招惹上什么麻烦。
可我虽然失去了记忆,但医术并没有丢,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大夫,便无法狠心舍弃他。
我为他治好了伤,在相处中,渐渐地,我们也生出了情愫。后来就水到渠成地滚上了床,
满室春光。那一天,我们对着上苍起誓,成了婚。他也曾经对我温柔体贴,
甜言蜜语说此生有我一人足矣。可我怀孕后,他却好像变了副面孔,每天神出鬼没,
压根不知踪迹。每次我担忧地询问,却换来的是他格外严肃的神情,他冷漠地开口,
只说让我管好自己。最后一次,他彻底消失了。只剩下我一个人挺着快要生产的肚子,
艰难地在生活中煎熬,直到他派丞相府的人来接我。我现在还能清楚地记起那天的情形。
吴管事从华丽的马车下来,就连身后的小厮都穿的精细不已。
他们的到来让这个破败的小渔村蓬荜生辉。可他只是高高在上地打量着我,
像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。浑身的威压让我差点喘不上气。半天之后,架子摆足了,
他才不紧不慢地缓缓开口。“丞相下令,丞相府血脉不可流落民间,宁夫人请跟我回去吧。
”我却看向了他身后,慌张地询问。“阿渊呢?他去哪了?为什么没来接我?
”管事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,没好气地说道。“不过区区一个外室,
哪里轮得到少爷亲自来接你。”我被他们带回了丞相府。还没进大厅,就被人狠狠踹倒在地。
膝盖与地面碰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,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。我听到有人对我说,
“就请宁夫人在这里跪上几天,静静心,好好驱驱身上的晦气。”几天后,
他们仿佛才记起我这个人,大发慈悲地让我起来。只是此时我的膝盖早已血肉模糊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