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厉声:「细作,找谁?」我扯下发髻:「找未婚夫君!」1.黑衣人身形一顿,
似是见了脏东西。「女人?」刀刃凉意更甚。鼻尖嗅到皂角味,我一把拽住他袖口,
是蜀锦质地。军营条件简陋,男人甲胄、里衣汗渍结块,半月不洗是常事。如此讲究的,
只有丁字营的阿九。他细皮嫩肉,吃不惯军中的黍子面馍馍,家里养得精细,
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要下军营。「阿九兄,我是同营的丁小,日日见你在溪边浣衣,留下我,
我听凭阿九兄差遣!」手里有我的把柄,这个提议令他心动:「不过你日日去溪边做甚?」
「叉鱼。」自此,每日夜里我用阿九兄的蛇纹匕首,划鲢鱼肚,刮鱼鳞,烤至皮焦肉嫩,
为他加餐食。2.一日,我在溪边猎到野兔。四只兔腿,阿九兄吃得很是满足,背靠大石头,
同我保持一丈距离。「丁小,你那未婚夫叫什么?」剩下的兔头撒上孜然,甚是鲜美,
我啃得欢:「裴崎,他是我们乡里第一个秀才!」他撇嘴,
拨弄着地上的兔骨头:「小小秀才而已,值得你这般夸耀?」「敢问,
阿九兄是否有功名在身?」和他相处久了,我胆子愈发大。他侧身沉肩,
朝着湖面掷出一颗石子,水面激起圈圈涟漪:「小爷我不稀罕!」浑身上下,
他最硬的就是这嘴。前几日步兵练卒,全身披甲,日行百里时,是谁拖着箭筒,
落在队伍最后?又是谁拉不开十二石的弩?阿九摸着腰间蛇纹匕首:「丁小,
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,莫非你找不到未婚夫,肖想高攀小爷我?」知道我是女儿身后,
这家伙防我如山林猛兽,衣襟扣子系到领口,生怕我占他便宜。便宜倒也有。白日里,
我能喝几口水,要想出恭,就要麻烦阿九兄弟引开旁人注意。夜里溪边沐浴,
我也不用多走两里地避开人,只需让阿九兄守着山下出口就成。3.燕家军中,
丁字营又称老弱病残收容所,而甲乙丙三营兵卒分别对应上中下三等。因此军需粮饷,
也都紧着其他三营,丁字营除将领外,人人都只领着单层薄棉衣。往日操练,
阿九兄即便再敷衍,也会入队,今日却迟迟不见他人影。我放心不下,进帐探看。
外头飘起零星雪花,帐篷里哈口气都是凉白的。他躺在大通铺,身上的棉被散着皂角香,呃,
是我手洗的。我伸手欲探他额头,他歪头闪躲。「丁小,你别想乘人之危。」他的声音绵软,
脸色潮红。我不和病人计较,绞了帕子,敷在他额头。无视他的抗议,
我把邻铺乌漆麻黑的被子都盖在他身上。夜里,阿九仍高烧不退,嘴里说着胡话。「雁熊!
雁熊!」叫个没完。我向军医求了碗退烧药,喂他喝,可他意识不清,喝一半吐一半。
当我考虑未来找哪块地埋人时,帐篷里来了位甲字营的兄弟,名叫任五味。
任兄弟给阿九把了脉,匆匆离去,回来时端着碗热腾腾的汤药,撬开阿九的嘴,捂住他的鼻,
直接把药灌了进去,一滴不漏。这熟练的手法,着实令人佩服。4.两日后,
阿九的身体恢复,又找我叉鱼加餐,后面还跟着任兄弟。「丁小,这次多亏了你!不然,
小爷真要死于风寒。」身后的任兄弟闻言,直接扑通双膝跪地:「小人知错。」
阿九阴阳怪气:「哪有什么错,入营考核拔得头筹进甲字营,你哪用管你家不学无术的公子?